“始作俑者,其無后乎。”這句話出自《孟子·梁惠王》,孟子說:“……仲尼曰‘始作俑者,其無后乎!’為其象人而用之也。如之何其使斯民饑而死也?”
“最開始作出木俑土偶的人,該會斷子絕孫吧”。這句話流傳甚廣,不過,很多人并不知道這句話出自孔孟。也由于這句話過于惡毒,與孔孟的仁愛形象很不相符,因此,甚至于有人質疑孔子究竟有沒有說過這句話。然這句話本意究竟如何?
不少人分析認為:孔子不知道俑殉和人殉的先后順序,以為先有陶俑,再有人殉,因而罵始作俑者。當代學者楊伯峻也贊同這種觀點。

孔子認為先有俑殉,而后誘發人殉?

漢趙岐《孟子注》:“俑,偶人也,用之送死。仲尼重人類,謂秦穆公,以三良殉葬,本由作俑者也。惡其始造,故曰,此人其無后嗣乎。”
這里將矛頭指向了秦穆公。并言原本是可以以俑來殉葬的,可是秦穆公卻開了人殉的頭。孔子因此說“始作俑者,其無后乎”。

秦穆公時子車氏的奄息、仲行、針虎三子為秦穆公殉葬。由于這三人在當時是秦國聲望很高的良臣,對于他們的殉葬,世人感同身受,皆表惋惜。這件事在當時產生了極深的影響,以至于化為詩歌流傳于世。孔子肯定是知道這件事的。
但這并不是最早的人殉。孔子此說也絕非因秦穆公。秦武公死時就有人殉。這比穆公人殉要早57年。
這些人殉事件都發生在孔子生卒之前,距離孔子生活的時代并不遙遠。所以,孔子肯定也是知道的。這還只是載入史料的,實際上只會比這更多。孔子不可能不知道。

根據現代考古發掘,人殉也早于俑殉。人殉自新石器時代就很有,比如1987年河南濮陽西水坡45號墓中的人殉現象,商代人殉的頻繁與殘忍更是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,甲骨文專家曾做過統計,從盤庚遷殷到商紂王這十二任商王的273年,卜辭中共用人祭13052次,考古發掘的武丁王后婦好墓有16人,武丁墓也有殉人68人。商代人殉的例子比比皆是。而同時期俑殉則非常罕見,盡管墓葬中有玉人、陶人陪葬,但那顯然還不是俑殉,真正的俑殉正是自孔子生活的時代興起。更為重要的是,在這之后的很長時間俑殉與人殉都是同時存在的。
人殉早于俑殉,這才是孔子的認知。但我認為孔子語:“始作俑者,其無后乎”,與此無關。
孔子反對俑殉,并非認為俑殉致人殉,而是因為俑殉的本質還是人殉。

俑,偶人也,有面目機發,有似于生人。木俑土偶實際上仍是人殉的模擬,俑殉的出現正是為了代替人殉,用陶俑代替真正的人在“另一個世界”繼續為墓主人服務,這在孔子看來也是非常不“仁”的。
孟子說“為其象人而用之也”,也是這個意思。只是,太多的人在理解這句話時斷章取義,于是,原本體現孔子仁愛的話,反而被理解成了一句惡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