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8歲的兒子獨自去縣城參加堂叔的入伙宴回來,還帶了一些禮品回來。這個事對很多人來說是小事一樁,可對于曾深陷抑郁泥潭的他來說,獨自走出家門、主動參與社交活動是大事一件。回想從抑郁泥潭走出的日子,每天都有淚水與汗水的交匯。往事不堪回首,我們終將走過。
不敢相信兒子得了抑郁癥。
2018年3月開學剛到3個星期,班主任要求我馬上到學校一趟,到學校見到兒子的時候,根本不敢相信:面容憔悴,沒有洗過的臉,眼圈黑黑,頭發沒洗,發著油光,一條一條的,身上散發著一陣陣的酸臭味,一個人萎縮在宿舍的鐵架床上,身體微微顫抖。老師和同學反映:這個學期,兒子很少與同學接觸,經常一個人在宿舍發呆,有時還會自說自話、自笑,同學約他運動也不去,早上很遲才起床,很多天的早讀沒有參加,不愿意上課,也不完成功課,老師督促也沒用。這個星期發展到不洗澡、不換衣服,發臭了也不管,同學都不敢靠近他。校醫來看過,考慮“抑郁癥”。建議到專科醫院治療。
我不明白兒子為什么會變成這樣?高中寄宿也有一年了,兒子從小乖巧,雖然成績不算拔尖,還過得去,日常生活自理能力正常,愛整潔,3個星期不見就變成這樣?傷心、不解、害怕,什么心情都有。
多家醫院確診“抑郁癥”后,醫生建議服藥,多運動、規律生活有可能恢復。有一線的希望我都要嘗試。
但是,抑郁癥的治療非常困難,根本一點都不配合,一天到晚關鎖在房間里,叫他出來吃飯都不肯,更別說服藥。就在大小便的時候離開過房間,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。按時服藥、心理溝通、多陪伴、多運動、多讀書、規律生活,根本就是一話“屁話”,道理誰都懂,教方法我也會,但是面對這樣抑郁狀態下的兒子,一家人陷入了沉默、恐慌、責備之中,妻子哭著問我“怎么辦?”我也不知道怎么辦,真的無從下手,思前想后,為了兒子,我只能軟硬兼施。
兒子抑郁,該怎么辦?
硬
1) 鐵戒尺。
4月初的一天晚飯后,在兒子房間,我們白紙黑字,制定了幾個作息時間表,第一條就是按時起床,每天7點起床,晨運一個小時,然后學習一個小時,再活動一個小時。父子倆討論了40多分鐘才最終確定三項:起床、活動、看報,而且時間減少為30分鐘,我想“慢慢改變,不能操之過急”就勉強同意,說明:不執行就要罰做家務。
可惜,第二天兒子7:15還不見起床的意思,叫了幾聲還把房門鎖死。一氣之下,我拿起家里的鐵尺子,狠狠地打在床架上,兒子睜大眼睛看著我,立馬起床,長這么大,他還沒見過這樣的陣勢。我說:“我們昨晚才定好計劃,今天你就不執行了,像個男人嗎?起床,洗臉。”動作很麻利,這一個早晨,兒子終于將胡子刮干凈,頭發梳整齊,整個人有了點模樣,他自己也在鏡子前站了幾分鐘,可能是他也沒有想到,原來自己是那個“衰樣”。趁著他的情緒有所改變,我再次重申規定,如果不按雙方同意的規定執行,就用戒尺侍候。兒子看著鐵戒尺,心里有點發毛,同時也有點改變的心思。第三個星期的一個早上,兒子晨運不夠5分鐘就退縮,不肯做,還頂撞家人,第一次被我用戒尺打了三下,這是我第一次打兒子,打得他嚎嚎叫,一個勁的說以后不敢了、要堅持等話。打兒子,不對,心痛,但是沒有紀律、沒有執行力,所有的努力都會白費,他就會退縮在抑郁之中,狠心也沒辦法了。從這次之后,兒子再也沒有被使用過戒尺。
戒尺教育
2)推出家門。
叫起床是第一步,將他推出家門是第二步。不能讓他整天呆在房間里不出來,不接觸家人、親戚、朋友,只會增加抑郁的情緒低落、意志行為減退,影響社會功能。起床洗漱后,帶著兒子去晨運,開始慢跑,趁著河堤邊跑上兩公里,跑了30多分鐘。出了一身汗,人也輕松了不少。
推出家門,要自己帶著,督促著,陪伴著,在慢跑的過程中,和他說說話,天南地北什么內容都說,還說一些他小時候的趣事。剛開始那幾天,很難開口,不知道說什么好,試過幾次之后,兒子也愿意聽,而且偶爾還會搭話一兩句,慢跑兩個月說的話,是父子倆這18年來說話總和的兩倍。
推出家門還有就是讓他參與一些社會的交往,先從親朋好友開始,約好一些親近的,關心兒子健康的人,下午在江邊公園、城市廣場等地見面、小聚,在游戲、活動、小吃等輕松的環境下,兒子慢慢能與親戚們聊天,有時候還會向表哥們了解學校的學習情況。剛開始的時候,兒子非常的抗拒,出了門口又折回,或者一個人坐在一角不哼聲,是親戚、朋友不斷地鼓勵、溝通、支持,經過近三個月的周末聚會,兒子可以獨自與他們聚會、談笑了,其中的過程,真的很難用文字來記錄,感謝為兒子付出的親人。
3)拖著前進。
在剛開始跑步的時候,總是慢吞吞的,不想動、不想堅持、說泄氣的話,這個時候,我都是拖著他走的。有一次,天氣陰陰的,正常人都不想運動,不能找借口,拖著兒子,跑了幾百米,實在跑不動了,用布帶將我的右手和他的左手捆在一起,拖著他走完既定的三公里,在河堤的那頭,我們的眼睛都泛著淚光,為完成目標開心,也為堅持中兩顆心的陪伴。
戶外運動
軟
從得知兒子患上抑郁癥,我沒有問兒子發生了什么?為什么?看過孫新蘭教授的話:抑郁癥患者都有著高貴的靈魂,他們渴望尋找到的是生命真正的意義、價值和出路。
1)了解兒子的內心,
抑郁有很大的心理因素,心病還要心藥醫。通過多次的聊天,兒子多次說到自己的成績不理想,怕考不上大學,怕丟父母的臉,怕自己沒出息。當我們說:考到什么樣的大學都行,去上技工學校也可以,學一技之長。兒子先是一楞,接著說,他很喜歡機電和數控。“什么是數控?”兒子說了很多關于現代生產技術、用電腦控制生產過程等等很多我不知道的東西,雖然我不懂,但是兒子說得頭頭是道,看來他曾用心在這里。我們表示絕對的支持。那天兒子多吃了一碗飯。
2)雙方共同制訂生活規劃,尊重他的目標。
在第一次為晨運多長時間的時候就發生過一段小吵,最終以他的目標為主,每次不超過45分鐘(他說一節課的時間)。只有共同制訂才能相互支持、相互監督、相互成長。
3)談感受、講價值。
抑郁癥不是一個簡單的標簽、面具。它背后是一個個獨特的生命,是一顆顆鮮活的心。當他們被貼上抑郁癥患者的標簽的時候,他們的感受像是被判了無期徒刑那樣難受。當兒子講訴著他不想動,沒有思想、感到自罪自責的時候,我感受著、由衷理解著他的心靈所表露出的各種內在的矛盾,同時也真誠地表達出我對他的理解、喜愛和欣賞。
抑郁過后是晴天
小結
每個孩子當他內在的價值被很確定地看到的時候,也就是廖志祥先生說的給到他“深心的一瞥”,他的心靈就會有一個可以安在的錨。這個錨夠穩定的時候,他就會進入自我啟發、自我修正、自我要求的自律性。他就可以“自是不自見”。“自是”就是自我確認自身生命的價值。
而抑郁癥的一個重要指征就是無價值感、無意義感。人們經常用“自見”來開導抑郁癥患者,來給他價值,例如你學習成績這么好,說明你很優秀啊;你爸爸媽媽都很需要你,你怎么可以說你是別人的負擔呢等等,但收效甚微。
曾看過一句話:抑郁癥患者都有著高貴的靈魂,他們渴望尋找到的是生命真正的意義、價值和出路。
所以他們渴望的是“自是不自見”,外在的社會價值并不能完全填補內在心靈的空洞,“抑郁癥”是他們心靈心聲的一種獨特的表達方式,只是他們自己不自知而已。
經過6個月的軟硬兼施,兒子慢慢地從抑郁的泥潭中走出來,他可能去讀他喜歡的機電或數控專業,不管怎么樣,他喜歡就好。健康、快樂才是真。